您的位置 首页 > 国内资讯

幸与不幸间:一次田野调查的愧怍与微光

幸与不幸间:一次田野调查的愧怍与微光北京科技大学黔守云鹤颐行 周耘漫心怀悲悯,看见众生,科技迅速发展的今天,“沉默”的老年人不应该被忘却。北京科技大学黔守&…

幸与不幸间:一次田野调查的愧怍与微光

北京科技大学黔守云鹤颐行 周耘漫

心怀悲悯,看见众生,科技迅速发展的今天,“沉默”的老年人不应该被忘却。北京科技大学黔守“云鹤颐行”实践团积极响应二十大政策号召,前往深耕老龄化研究的齐齐哈尔实践。小队以智慧养老赋能社区,走访实地,发放问卷,摸清老年人在数字时代身心痛点,探索老龄化治理新的可能。

依托齐齐哈尔市团委搭建的沟通桥梁与提供的支持,云鹤颐行前往凤凰社区进行调研,不同于之前与四社区的工作人员访谈,此次我们将和爷爷奶奶交流做问卷——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任务开始前,大家提到最多的话就是“没关系,碰壁也没关系!”,说完我们各自结队向着长亭歇坐的爷爷奶奶走去,他们对我们醒目的红色实践服注目已久。

遭受扎堆奶奶接连的拒绝后,我们将目标锁定在一位独靠长廊休息的大娘身上。

“您好奶奶,方便和您唠会儿磕吗?”

“聊啥?”

“想聊聊您养老的事儿!”

“养老?我不知道啊,太大了,那不是我该管的。”她边说边摆手。

“咱纯聊聊天嘛,我们就试试!”

幸运的,我们开启了第一次问卷调查。

越来越多的人被我们吸引,我们记下子女不在身旁搬来仅两年租回迁房叔叔婶婶的住址,安抚因上楼几番漏水扰乱生活愤怒痛年近九旬的爷爷,倾听一边打牌一边吐槽生活无奈的红脸大爷……在过程中增长经验,我们熟练地调整话术,不要官方、不要学术,要通俗易懂地解释,要顺着老人的话调整问题;不要皱眉、不要甩脸,要笑,要笑,要笑得甜!

调研过程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姓白的爷爷。

墨绿色的军大衣皱巴巴裹在身上,双脚是蓝色的袜子,有股老人的酸味。他豆粒大的小眼热忱地盯着我,沟壑纵横被太阳晒成棕色的脸上一直挂着汗珠,他耳背,我就蹲在他座旁,大声地嚷着我的问题。

“您住这小区几年啦?”

“我住西边的楼!”

“哈哈,我说时间!”

“啊?忘了来齐齐哈尔多久了!脑袋老了不中用。”

“您知道智慧养老产品吗?”他不说话了。

磕磕绊绊的问话中,我摸清了爷爷的基本情况,他今年76岁,独居,一辈子没结婚,无子女,农民,每个月靠着低保户的六百块钱和给小区打扫卫生的一千五百块过活。

“您目前生活有什么困难吗?”

“现在没…以后生个病啥的就不好说。”

我问爷爷会不会用手机,这也是我们的调研智慧养老的课题。他没听懂,我指了指我自己的手机,随后他从身前的斜挎包慢吞吞地取出来一个只能拨打电话发信息的老年机。临走时,白爷爷突然问我要不要留电话,于是在长椅上,他说一个数字我记一个,幻视曾经我在帮自己的姥爷往手机里存他朋友的手机号,也是他说一个数字我记一个。我决定把爷爷的现状和问题告诉社区人员,望他们多加关注。结束后,白爷爷抄起他的工具垃圾斗,瘸拐着送我,我只能一直回头再见一直说谢谢,最后一次回头,他斜倚坐在扫垃圾的车上,向我们拜了拜手。

剩下的调研日子里,白爷爷的身影像蒙太奇镜头时不时闪过,也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告诉我名字的老人,名字是我们生来示人最基本的凭证,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就像线索搭上了桥,如何忘记。恰逢拍摄微电影的需要,在离开齐齐哈尔的前一天,我和同伴决定再寻白爷爷。

第二次来到凤凰社区,同样的广场,同样的长廊,同样打牌和闲聊的爷爷奶奶,同样的烈阳煎得人恹恹。我和同伴依旧穿着当时的红色实践服,本以为他们会认出我们,可是没有,社区里的日子像缓慢向前流动的古老河流,聒噪误闯的小鱼小虾可以被包容着闹腾出些水花却改变不了水的本色。老人们时打牌时掀动眼皮斜睨我们,一如第一次。

“爷爷奶奶好,请问您认识一个叫白……的爷爷吗?”

一个大爷摇摇头,另一个大妈在麻将桌胡了把麻将,“白?咱这儿没姓白的吧?”周围人点头附和着。

我不甘心,继续追问,“他每天在小区里收拾垃圾!您有印象吗?”

斜坐在我右前方五六米的爷爷突然颤颤巍巍地抬头,“他?他每天就在这一片晃悠,你等着吧。”原来我以为重要的名字不重要,他不属于这里;扫垃圾重要,他又属于这里。

绕着小区东北角绕了一圈,无果,换了堆人问,一个下棋的叔叔看了白爷爷的照片指着西南角说,“刚看见他在那里绕。”我和同伴绕着小区西南角绕了一圈,和东北角一模一样沉默的马路牙子和无语的太阳,草都低了头,就是不见人。鼓起最后的勇气向小卖部的阿姨问了一样的话术,她告诉我们去门口的物业看看吧。转战物业,略带疑惑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白爷爷四点半会来这里下班打卡,终有线索,喜出望外。

距离四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又回到了广场的走廊,热气从两边压得我头晕,同伴去买个冰棒,我望着地面发呆,只觉自己的行为像简陋版的短视频“我在波士顿寻找约克大叔”,一双着蓝色袜子的脚坡着踏入了我视野中的地面,等等,蓝色袜子?

抬头,是白爷爷,他抽着烟。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夏天周而复始,我们再次相遇在最开始的地方。我暗压激动,打电话给同伴,“别吃冰棒了,白爷爷来了。”同伴向广场飞奔过来,这一切荒谬得都像在拍电影。

“爷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有些忐忑地问。

他凝视着我的脸,沉默两秒后点了点头,我和同伴惊喜地对视一眼,白爷爷同意和我们闲聊也同意我们拍视频记录。

“您孤单吗?”“嗯……孤单,一个人。”没有任何的解释。

“您有想再找……”话被我咽下去了。

“爷爷,您有朋友吗?”他含糊地说他有,朋友在海鲜市场,一个月挣一千八,他在社区扫地,一个月挣一千五,过年时会在一起喝酒。

“爷爷,您为什么不接电话呀?”

他依旧从身前的包里掏出老年机,2025年8月3日的大字一闪而过,打开又关闭,“电话都是诈骗的,不接。”

白爷爷的电话数字一个个在我眼前浮现,苍白无力,信息如此发达通讯软件四处飞的时代,寻找一个不用智能设备的老年人竟然如此困难,全凭人力和运气,我们跑得太快,他们被深深地遗忘在身后了,日常秩序之外的事是不是真的像博尔赫斯写得那样“人死了,像水消失在水中。”没有人记得,没有人在意,他孑然一身地来又无人知晓地去。

可当我们问他,“您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吗?或者说您对生活满意吗?”

“没有,能吃能喝。”他还是赤诚地望着我们,我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关闭了镜头。

我们凭什么作为局外人高高在上地认为他一定困苦不堪,凭什么提出那些角度刁钻的问题,又在渴望着获得怎样吸人眼球的答案。我们有些残忍,想剖开他人伤疤寻宝吗,想从白爷爷的嘴里套出来一本余华的《活着》找到现实的福贵?活着已经足够,不需要刻意用苦难证明生命的不易与价值。将他人的生命视为服务自身特定需求的工具,卑鄙拙劣。

我们在社会实践见到了很多老人,听到了很多苦衷甚至说是苦难,去了很多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踏足的地方,老年人群体特殊在经历过生命的浮华又无限靠近于死亡,听他们讲话总是让人思考生命的意义,唤起对于生命的珍视,当我眼睛花了,耳朵聋了,丧失掉目前赖以维生的感官刺激,如何修炼出一颗坦然的心去面对冗长一生的结尾。

我们面对那些控诉与无奈能做的除了倾听只有记下再去反馈,结果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采访与问卷姑且算上并不成熟、很幼稚的田野调查,社会科学在当下能发现问题却并不能立即解决问题的特性让我感到束手无策与沮丧,对他们协助我完成问卷,除了不停地谢谢,我也不知道还能怎样再表达我的感恩,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的接触,对他们生活中幸福或苦难的一瞬窥探,只让我觉得我太渺小。我为此感到自责,引用学过的一句话,这是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猛地回想起大一刚入学,社会工作专业介绍会上老师告诉我们,“在社会学系每一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无论身份、阶级、性别、年龄…请珍惜天赋,保持悲悯,照护社会。”社会实践给了我们遥遥一望的机会,也让我们呼唤多给老年人些关注,人不是只活年轻的一瞬间,看着自己一点点老去比死亡更熬人。

去养老院给爷爷奶奶表演节目后,一位奶奶拉着我的手反复上下摩挲,她说很喜欢我,我望着她的眉眼感觉特别像我姥姥,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我们的研究问题是有价值的,养老是整个中国都在面临的重要课题,面前与我毫无关系的老年人的问题也可以是我长辈的问题,是无数老年人问题的缩影;我不光是家中的孩子,也可以是所有老年人的孩子,也许这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吧。

天真的我们又何尝不是为理想中老有所养的“大同社会”而努力?

本文来源于网络,不代表门户网站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showinfo-2-15657-0.html

相关推荐

留言与评论(共有 条评论)
   
验证码:
联系我们

联系我们

Q Q: 358067079

邮箱:358067079@qq.com

工作时间:周一至周五 9:00-17:30

关注微信
微信扫一扫关注我们

微信扫一扫关注我们

关注微博
返回顶部